【嘉宾简介】李军，沈阳人，1923年出生，1935年参加红军，跟随林彪的队伍，先后当过通信员、排长、副连长。从东北一直打到了湖南，随后又参加了剿匪。1960年左右接受了军校教育，后来被分配到湖南省衡东县商务局。因为一次公伤导致腿脚不便，退休后居住在衡东县安享晚年。
【采访时间】
图注：老红军李军在与笔者交流
当我们来到老人的住处时，他正弯着腰喂小鸡。在我们表明来意之后，老人十分热情的请我们进屋坐，虽然久经沙场，但是老人十分慈祥，我们很快就跟老人聊了起来。
糊糊涂涂当兵，迷迷糊糊革命
李军爷爷娓娓道来了他的参军经历，听似啼笑皆非，却很耐人寻味。他很小的时候就在地主家做工了，当时他爸爸、哥哥也在地主家做长工。长工的日子很苦，何况他连10岁都不到。地主交给他的任务就是放牛，为了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工作，地主在田边搭了一个非常简陋的帐篷，他拿着自己唯一的财产——一床棉被，住了进去。因为他是北方人，北方山里很多狼的，晚上只能伴着狼的嚎叫入睡，他怕的只得拿被子蒙着头，总会惊出一身的冷汗。
听到这我心中不禁感到隐隐的刺痛，我问：“那段日子那么苦你是怎么熬下去的？”老人笑了笑说：“都那么苦，要是你犯了什么错误更是不得了啊。记得有一次，一大早起来放牛，我实在太累了，当时天还没亮，我就迷迷糊糊趴在牛背上睡着了。醒来一看，心都凉了，不知何时，那头牛走进了别人的田里，把别人的豆子吃了一大片。当时我慌得不行，赶紧赶着牛回来，没想到刚好被那家主人看见了，他拿着一个锄头冲过来就砸我的背，我吓得从牛背上跌下来，当时牛一慌张就逃跑，一个牛蹄子踩在我的脚上，当时背也痛，腿也痛，痛得要命。我都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了。后来我所在的地主家知道这件事了，他指着鼻子骂我这个小兔崽子被打死活该！我晚上的时候就匆匆走了好远去到我哥哥所在的地主家找到我哥哥诉苦。没几天我爸知道消息就过来找我了，本来应该骂我打我的，但是看到我在帮哥哥翻土很认真，心一软不但没骂我，反而要我别在那个地主家做了，跟着他去打长工，当时我想我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可是后来那个地主连我唯一的棉被都不肯给我，就说我吃了他家的米没给饭钱，其实我每顿只吃了十几颗米，还是泡着水的。我哭着不肯走，还好当时的村长来评理，我顺利把棉被拿到了。”回忆起这段只有苦痛的日子，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您怎么参加了共产党的部队呢？”
“当时很多人说：国民党的军队很坏，抢老百姓的东西，帮地主，那我们这些长工岂不更活不成了，所以我跟着几个同龄人参了军。后来又逢土地改革，把地主的东西都分给我们，还把地主绑着让我们打，谁打的不够重还要批评谁。可是我们谁敢拿地主的东西啊，白天共产党把东西分给我们，晚上我们又偷偷把东西还给地主。”老人像我们介绍着他当年做过的“傻事”。
听着老人的讲述，那一幅幅滑稽的场景在我面前浮现，这更引起了我对老人经历的兴趣。
“那你参军之后上前线打仗有什么体会呢？”
老人就像回忆起多年前的趣事一样，笑声朗朗，说道：“其实第一次打仗我根本不知道要上前线去。因为怕我们逃走，上面根本没告诉我们是去打仗，只说是去到一个重要地方开会。我们下车时，已经达到前线了。不过当时也不怎么怕，只要一声炮响，士兵们就往前冲。当时我是炮兵，就一个劲的开火。”
听了老人的讲述后，我不由得感慨，听上去老人可能是稀里糊涂的闹革命，但是这其实是当时那个年代多数参加共产党部队的人的心态。我们总是以为他们一开始就有一颗“以天下为己任”的心，其实不然，大多数人最初都是因生活所迫、舆论所迫参加了革命，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在革命中英勇奋战的精神，而那些“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意识往往是在加入中国共产党一段时间以后才形成的。
剿匪之路虽艰辛，却无所畏惧
在介绍过自己的参军经历后，李军爷爷又给我们讲述了他回到湖南的一次非常惊险的剿匪经历。
“当时我们在一个小镇里安扎，可是当时有一群土匪宣扬什么共产党不是好东西，他们是刀枪不入的的，并联合了很多政府官员。由于他们着力宣传自己是刀枪不入的，又加之老百姓比较迷信，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气焰嚣张。有一次恰逢营长出去，留下来最大的干部就是我了。突然有个党支部书记跑来告诉我那群土匪打算当天晚上打进来。当时我还要看守着一些已俘获的土匪，这可真是雪上加霜啊。”
据老人讲，当时的党支部书记说只要扛住前半夜，后半夜会有一个师的人前来支援。由于情况紧急，即使知道有危险，但是只能硬着头皮上。
“我留下一个排的人看俘虏，带着两个排的人马出发了。那天晚上下着小雨，又是冬天，我们的棉衣全部都是湿透的。我们都举着枪，走在树林里，前面两个侦察员在距我们200米左右的地方观察情况并时不时回来汇报。终于在桥上碰到了土匪的部队，当时他们的人马是我们的7、8倍，我们一阵打打杀杀之后，我方明显寡不敌众，支援部队又迟迟不来。”
“谁再反抗我开枪了！”老人回忆道，面对当时的情况，他喊出了这句话。可是敌方明显受了刀枪不入的蛊惑，根本不肯住手。情势所迫，他只好开枪打中了其中一个领头人，那人应声倒了下去，其他人明显被震慑到了，但是依然还有人顽固地进攻，他又开枪打中了一个，在他倒在枪声中之后，对方气焰大大降低，我方很快把他们擒拿了。“可是当我们结束战斗后，那本应该来营救我们的一个师的人才姗姗来迟，师长见有人被枪击中还批评我动用武器伤害民众。当时真是有苦难言啊！”说起这些，老人心生感叹。
其实我很理解老人的心情，在险恶的战争年代，文官和武官的思维差异又较大，难免会有摩擦，但是老人为了集体并不辩驳，这种集体利益至上的精神即使在和平年代也值得好好学习！
【采访札记】
李军老人只是千千万万为新中国建立做出贡献的人中的一位。老人的经历是时代造就的财富，虽然老人现在归于平淡，但是他背后那戏剧化的故事应该让更多人知道，战争年代的悲悲喜喜也应该让更多人细细体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