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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登步一起走过——浙江省登步乡老干部王厚祥访谈

发表时间:2011-03-17

 

嘉宾简介王厚祥,浙江省登步乡人,1939年出生。曾任登步乡人武部部长、登步公社管委会副主任、登步乡政府民政助理。1994年,他向乡政府提出要建造登步烈士陵,是登步烈士陵的设计者和监管者,是血战登步这段历史的讲述者。现在他已退休十年有余,可依旧在积极传播血战登步的历史。

采访时间2011128日(调研人员:许怡)

 

他,出生贫寒,幼年放牛,却自学成才;他,亲历血战登步的两天三夜,幸而无恙;他,在文革期间被打成右派,残酷批斗却坚持己见;他,提议建造并设计了登步烈士陵,年年清明为学生讲述登步历史;他,六十岁退休,全体工作人员敬酒相送;如今,他已年过七十,对于血战登步一事,乡政府总还是要找他,因为他是历史的见证者,岁月的描述者,更是革命精神的传承者和散播者。他,就是登步乡登步村人王厚祥。

在采访中,老人特地带我去他设计的登步烈士陵参观。他边走边说,还时常指向远方,“实地”讲解。虽已过七十且患有心脏病和高血压,但老人依旧是不变的一步一米的步伐,不变的还有他那独特的倔强和对真理的坚持。

 

他,历史的见证者

老人回忆说,国民党血战登步岛时的他还是10岁的孩子,家里三兄弟,他是老二。因为是穷人家的孩子,就替别人放牛。没书读,他就自学,看到字就学、就写,自己琢磨,到后来也就成了“文化人”。当年,各家都挖防空洞,打仗时就躲在防空洞里。国民党飞机乱轰,更是不敢出来。当年还有炸弹翻起的泥土封死洞口,导致全家窒息死亡的遇难事件。幸而,老人一家安然无恙。

解放军成功撤退后,登步岛就被国民党占领了。没想到的是,老人的家在炮台山山脚附近,地理位置好,竟然成为了国民党在登步的指挥部。当被问及国民党是怎么对待他们时,老人说,那时的国民党已经学习共产党的“群众路线”,对待百姓也不那么坏。虽然房子给国民党住了,但是他们还可以住在后面的小屋,国民党一般也不会来打扰他们。那时派发军粮,那个首长还会给他们一些大米,可是他们不舍得吃,只偶尔拿来煮粥。老人还提到一件趣事。当时听到首长叫一个警卫员“吴常”,听起来特别像“黑白无常”的“无常”,于是当时还是小孩子的他,也学着在后面叫,但也没有被教训。总体说来,与国民党的相处是相安无事的。

 

他,历史的讲述者

老人带我走向他设计的烈士陵园。拾级而上,两边的柏树苍劲葱翠,如历史般焕发着无限的生机与活力。老人缓缓向我讲述烈士陵设计的含义。“选址在这里,是因为在这里能够看到当年战斗最激烈的流水岩等阵地,烈士安葬在这里也心安。”“进门柱有两根立柱,象征英雄烈士具有钢筋铁骨,脚踏实地,根盘深埋不露,才能顶天立地。两根立柱上托起横匾,柱顶是两只绿色玻璃球,象征着革命烈士的崇高精神,在和平环境中为建设繁荣社会永开绿灯。横匾的正面有九种色彩,内涵烈士是1949年牺牲的。两根立柱则为11月。”

抬头看着横匾,正面刻“登步烈士陵”,反面刻“永垂青史”。立柱的正面刻着“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而说起反面的楹联,老人稍有不满。他说,打仗时传下来的是“炮打炮台山,血流流水岩”,他认为传下来的是不能改的,因此设计楹联为“炮打炮台山声震后人,血流流水岩色染全岛”。结果,最后的楹联却变成了“炮打炮轰炮台山声震后人,流水流血流水岩血染登步”。不过老人说,终于有了烈士陵,有了能够纪念的场所,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1994年,登步烈士陵落成了。因为烈士陵对面就是流水岩,老人本来想修条山路,让人们能够从烈士陵走向流水岩,实地讲解、实地感受。可惜乡里领导换届了,新的领导否定了原来的方案,改去鸡冠村后山建造登步烈士纪念碑。说到这里,老人觉得颇为遗憾。他说,让后人来纪念,最好就是实地讲解、实地感受,纪念碑建在鸡冠村后山,未免有失意义。

说起当年的61师师长胡炜,老人的脸上显露出敬佩的神情。他说:“胡炜师长这么年轻,能够做出这样明智的决定,很有魄力,这个人不简单,很厉害。我觉得,如果要写血战登步史,最重要的就是突出它是海岛作战中成功登陆又成功撤退的唯一一例,极具军事研究价值。”老人说,后来乡里给胡炜师长写信,希望他能够来登步走一走看一看,可是胡老因为身体不便,就给乡里题了词。胡炜师长在回信中说到:对于题词,他多不敢应承,而登步之战是他最难忘的战斗之一,因而是不能推脱的。可见这场战斗对胡炜师长而言也是意义非凡。如今胡炜师长的题词“与宝岛人民同在,共碧海青山长存”的大字则刻在了纪念碑上。老人说,接到胡炜师长的来信后,乡里还是找到他,让他写报道。他提笔就写下了《致信叙旧情,题词慰英灵》一文,最后刊登在舟山日报上,并被《火线浪花》(原六十一师文艺工作队战友信息)收录。

 

他,历史的担忧者

当年,是王厚祥老人在烈士陵向学生讲述血战登步的历史的。而如今,登步已经成为了老年人的聚居之地,没有学生,“年轻的”也只是一些中青年,从事着黄金瓜种植等农业。昔日的小学、初中已经都不在了,岛上的孩子就到本岛读书,家长也就随着去照顾孩子了。

王厚祥老人说,现在在登步革命烈士纪念馆还有讲解人员,时而去扫墓、去回顾历史也是干部教育的重要一项。但是,他担心这样的行为会流于形式。人们只是来到了纪念碑前,听“文字”,却没有实地感受当年的“血战”。对于很多人,“炮打炮台山,血流流水岩”只是民传,听完故事后感慨一下,并没有使他们真正感到震动。以后,人们都只知道个大概,少有人能完全讲述和知道细节了。现在老人已经73岁了,如果有人通过乡政府想要血战登步的纪实材料,乡政府总还是要找他,希望他来写。因为他熟知这个故事,又有文采。老人一边不好推脱,一边又很无奈。他觉得一支笔的力量是单薄的,即使描写得绘声绘色,也不过是干巴巴的文字,很难给人以直逼内心深处的震撼。但是,若能来实地,走一走当年先辈们踩过的小径,摸一摸当年炮火纷飞后幸存下来的石头,嗅一嗅当年浴血奋战至死不渝的民族气息,才能真正与历史零距离接触,才能更好的以史为鉴,继往开来。

 

【采访札记】

王厚祥老人患有心脏病和高血压,几年前还装了起搏器,防止心脏病突发而造成悲剧。虽然身体不是很好,可老人依旧思路清晰,对于血战登步的故事记得非常清楚。他始终认为,要写血战登步,就要突出它是海岛作战成功登陆又成功撤退的军事孤例,这是登步之战对于现在的价值。

老人虽已过七十,但依旧保持当年风采。他带我去烈士陵,走在前面,保持着这么多年来的走路步伐,一步一米,坚定而有力,带着他的不服输,他的倔强,他的固执,从历史而来,向未来而去。

老人做了一辈子干部,拿过枪,写过大字报,被批斗过。他认为人总要死的,是非功过留给后人,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要有自己的主见,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这也是为什么在文革中被狠狠批斗,他依旧不“认错”的原因。作为一名党员,作为一名干部,要有想法、有主见,敢去做,也敢去承担。

曾经,他是个血气方刚、什么都不怕的年轻人,在登步乡政府做了一辈子。岁月匆匆,如今,他两鬓斑白,也已慢慢被人淡忘。可是他依旧保持着一个老干部的风格,坚定、不服输,受人尊重,被人信赖。和登步一起走过,因为一起,所以珍惜。登步不应该仅仅是一处历史的遗迹,被游人所观赏,它更应该是一种民族记忆的标志,被镌刻于每个人的心中。而王厚祥老人则是那个麦田里的守望者,希望每一个孩子,每一个灵魂,都能铭记历史,并能从历史中汲取养料,更好的建设伟大祖国的明天。